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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六月, 2021

Hins 張敬軒 – 與美學共生

出道二十多年,張敬軒早已經奠定廣東樂壇的天王地位,隨著這些年唱功以達到無人之境,不負這些年大家對他封上「皇上」之稱。如今的他,是歌手、音樂總監,同時也是位古董收藏家、設計顧問。他不忘將與生俱來的美學品味從音樂延伸到生活,他開法國餐廳、投資古典婚紗店、租住歷史大宅、收購古董錄音室,同時將南音融合粵語流行曲⋯⋯如果要談張敬軒,除了是他的音樂事業,不能不提他骨子裡住著的古典美學靈魂。

他的生活早已跟審美建立了密不可分的關係,甚至,更像是他早已選定美學為終生學習的課題。一般人視美學百態為藝術的必需,單一地著眼於形態、色彩及意境,然而經歷過這些年的尋覓和思考,審美這回事已慢慢成為張敬軒的日常,更成為一種參透四周、百事與及了解自己的生活意境。

今天讓我們和他在法定古蹟香港孫中山紀念館(甘棠第),在歷史與文物的包圍下,一起了解他對美學的看法,分享他如何從藝術裡釋放出最真摯的審美自由,讓美學、美感更靠近生活。

6月號人物,皇上駕到。

「我覺得美學與『美』是沒有關係」

在展開「美學」的訪問前,我們先問了他一句,「對您來說,美學是什麼?」

張敬軒想了一想回答說:「美學,是自己找尋一個角度,一個屬於自己喜歡的角度去看一件事或物件。」

提起美學,很多人自然聯想起藝術或一切與美觀有關的概念,可是對於軒仔而言,藝術可以是美學的延伸,卻非一定是唯一的聯想。「我覺得美學本身,與『美』是沒有關係的。因為美這個字是中性詞。」他續說:「它內裡可以有很多情緒,佢甚至乎可以是暴力,又可以挑戰人性的,甚至乎違反人性的。而這些,我覺得它們都有各自的美學在裡頭。」

美學對他來說更像是經歷及體驗上的累積,不止在這個世界中所表露的外在形式,同樣在乎內在的心境與形態。「當我去欣賞一件藝術品,或者一個藝術行為的時候,其實需要拋開我們從小到大所受的教育,或者係被教育出來的那種所謂好與壞、醜與美的規範。我覺得一件藝術作品就是要帶給人感受,其實好與不好,壓迫與放鬆,都很視乎每個人的審美或者在美學上可以接受的角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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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種「美學悖論」(Aesthetics Paradox),一種從事物存在的方式上升為哲學概念繼而與美學合流成為悖論美學,即矛盾衝突美學。界限打破了,壁壘消失了,不論任何形式的美都變得不再重要。重要的是,不苛求完美,而去擁抱更為輕鬆和鮮活的生命。

「我做每一件事,只有一個出發點,就是『從人出發』」

正是因為在他的審美定義中包含著豐富的生命力,無論是音樂演藝事業、他的個人生活與興趣、或是經營的餐廳與婚紗店,他都特別看重「人」和「情」。他也坦言「其實我做每一件事,無論唱片也好、演唱會也好、餐廳也好,甚至最近的婚紗店也好,我都只有一個出發點,就是『從人出發』」軒仔說。

他以 JUNON 餐廳為例,「談利潤,它比起一般茶餐廳還要低,可是我就是覺得香港需要一間這樣的餐廳。因為我們希望通過表演,讓所有食客多了互動,能夠帶動侷促的香港人,再次喚起更多的思考,就算私人得如每對情侶間的溝通,也值得思考。」聽起來雖然有點老生常談,但軒仔也不禁嘆息一句:「雖然我很喜歡科技,但我們總不能被科技吞噬,人性本身或我們生活上應該要有、較為 organic 的溝通。」

其實張敬軒除了是一名音樂人、表演者,說他是「保育大使」也不為過。過去幾年,他住過摩星嶺三級歷史建築「福利別墅」(Felix Villas),與香港大學聯手保育;隨後又搬進同樣建於20年代、由香港大學擁有的玫瑰村華美府邸(Old Alberose);他也接手了全港最具規模及歷史地位的專業錄音室 Avon;早前斥資重現六十年代的仙后旋轉餐廳;近年投資擁有150年歷史的婚紗品牌 Sennet Frères⋯⋯這些統統都是歌手以外的心血。

Black-pink Velvet Coat / Gucci

他選擇搬進 Old Alberose 大宅,除了對歷史、文化感到熱愛,有好一段時間,他甚至好想有一部時光機可以回到 Old Alberose 的那個時代。「我好想看看那一家人、看看屋主,了解一下那個時代的人們是過著怎樣的生活——一個沒有現代基建、通訊的時代,當我身處在當時又到底可以怎樣生活?」軒仔分享道。

因為在他心中目,美學最迷人的地方是人,有人才有美。

「香港人和這個城市是很有聯繫,是同呼同吸。」

眼前這位字正腔圓的紳士,原生地其實是毗鄰的廣州。選擇在香港扎根二十年,當然,音樂事業是非常重要的原因,但原來當初作出這個決定,背後都經歷過一些掙扎,花了一段時間來考慮。

因為對於居住的地方他講求的是經歷和感受,他看重的是一個城市的生命力。

「在選擇一個城市去生活的美學上,我通常都會選擇一些有歷史、有文化背景的城市。我不喜歡一些新市鎮,例如一些很人為、純粹為了商業因素去雕琢出來的建築物;很便利的交通、四通八達的商場等。作為一個城市人,這些設備當然讓生活上方便很多,但作為一個我自己的城市,我會喜歡那個城市會有多些城市背景。」

二十年的闖盪,同時換來的是二十年的思考:「因此,那段時間我都在想:『我是否要留在香港,去作為自己生活的基地呢?定還是其他城市?』」而最終的結論是,他喜歡香港,二十年前如是,現在也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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軒仔深知自己是位再典型不過的水瓶座,矛盾是天性,但當這天性從這座小城呈現過來時,卻幻化成珍貴的特性。

「看著香港,我覺得很像一個人,一個有過去的人。它有著傳統華人的家庭觀念、道德觀念等,但同時它又很開放,然後又突然間變得很保守,很矛盾。而我是水瓶座,所以我覺得這一點我們很相似。」他直言,香港與自己家鄉廣州的確有很多相同之處,文化、歷史背景、環境色彩等,但香港最令他感受最深的是,這裡充滿著無比震撼的脈膊。

「因為香港人和這個城市就是很有聯繫,是同呼同吸的。那陣子大家開心或者環境是好的,就算去到哪兒,哪怕是走進街角的士多,都會覺得人們的外貌面容是好一點;但當那陣子氣氛是差劣,或者大家不太開心,那段時間你便會感愛到整座城市的呼吸是不相同的。」

雖然香港稱不上是「地大脈膊」,而若非真正在香港生活過,也難以感受到這片寸金尺土的核心盡是千絲萬縷的血脈跳動,就正如軒仔所說:「這樣是一個城市 still alive 的體現,猶如在呼吸一樣。」尋找美學的過程,美感與藝術往往被混為一談,精琢的可能是純熟的技藝,但忽略的卻可能是生活經驗,如何在生活裡體驗美的價值。而以上的那一種,不單是軒仔也是大家所熟悉的香港美學。

「人的審美是會變,當自己改變時,它便會變成一種有溫度的審美。」

對於軒仔來說,美的探究不應是單純地講求美感的精準,抑或美術上的技巧,尤其是對於包羅萬象的世界有著靈敏過人的觸覺的那一種人而言,審美的過程和效用才是關鍵。這一種追求,大概可從軒仔的收藏習慣中可見:「我的收藏與我的美學,本身是有直接關係。因為,我覺得我是很需要去吸收有關美學的東西。」

不論是音樂上的成就,還是家中的裝潢擺設,其實也直接地反映了軒仔對於標準的追求,在說的不單是對別人的謹慎,而且更是一種對內裡形成的嚴謹:「我是一個很喜歡鑽研的人,所以當我初到香港時,由於自己很享受待在家中的感覺,所以家裡的擺設我尤其花心思,慢慢學會了何為 Scandinavian、Victorian、Art Deco. 等等,久而久之,便了解到不同時代的人,其生活面貌會直接反映在他們的審美之上。」他續說:「當你慢慢願意看多一點、感受一下,即使是一道木門還是天花上的石膏線,那份觸感已經大有不同。所以我覺得由審美開始,自己去改變的時候,它慢慢會變成一種有溫度的審美,由一種好純粹嘅生活上嘅需要,逐漸在我身上產生作用,讓我開始學會緊張自己、著緊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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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經歷,的而且確與普世認為的美學、藝術等概念,形成了相當明顯的落差,但這種審美的發展,在過程裡卻是牢牢地緊扣著每一個清晨與晚霞,逐步地融入到生活當中,被賦予實在的意義,而這亦是軒仔一直所嚮往的審美價值。

「我和審美是共生的。」

軒仔熱愛一切舊人舊事,不論是歌曲 MV、Old Alberose 裡的陳設,還是對於這個小城的好奇心,你總會感受到「時代感」一詞在他的身上有著強烈的揮發,影響著他的品味、風格以至他的視野。「從前我覺得時代感不是很重要的元素,最近我覺得是。作為一個現代人,好玩的地方就是去擁抱每一個當下,我覺得那個時代就算再短暫也好,可是它都可以是很令人回味的。」

那麼軒仔覺得自己是一個念舊還是懷舊的人呢?

「其實,我自己也分不清。我覺得自己應該是個懷舊的人吧。」

軒仔直言自己隨身的科技產品都習慣用上較為先進的,但生活的地方卻完全是個四十年代的環境,沒有電視機、每顆燈泡還是「鎢絲膽」等。這樣地遊走在嶄新與古舊的時代氣氛中,軒仔認為令他比起別人多了一面性格,為他在審美上提供了多一個選項的視野,以至想法及思考。可是,品味的煉成都是痛苦的;甚至更直接的說:「我的品味是交學費交出來的。」即使像他般僅慎的收藏家,審美能夠達至如此程度,過程中不乏碰壁的經驗,「入手那刻會覺得自己很喜歡,但收藏了一段時間才知道是贋品。」軒仔坦言自己是個奇怪人,即使喜歡探索或鑽研新事物,但來來回回之後,始終都是古舊東西才得到他的芳心。

不過,人沒能力坐到老,出世需要進步,軒仔認為新事物也好、古董珍藏也好,對於不同事物保持好奇心,想著尋找新鮮感才是關鍵。

「審美,對自己嚴格便足夠,別要求別人與自己看的東西一樣,那會有趣很多。」

鏡頭前形象多變的張敬軒,除了古典優雅的一面,大家對他古靈精怪、惡搞的一面相信也非常深刻。「遮遮的災難早餐」、「火龍果」、「倪黃昏」等曾為大家帶來多少歡笑與茶餘飯後的話題,軒仔分享當初有這些搞笑想法皆因出自解悶心態。「我朋友又不多,所以我的生活就需要自己找快樂,透過生活小事來幽自己一默,我又不是刻意要去製造什麼話題。其實我很簡單,看到人開心,覺得就足夠了。至於醜化自己,我真的沒有這樣想。」唯一最意想不到的是,那陣子的搞笑耍樂卻流失了好一批忠實歌迷,軒仔分享說。

既然別人眼中這些自我醜化行為,會否有違他的美學形象呢?

「其實美與不美,真的與別人的眼光沒有關係。」軒仔分享他身邊有不少人總是有著怪異的習慣及審美眼光,但從他的角度而見,那些人卻生活得相當快樂、安心。既然不干犯到別人,又何需活在別人的框架之下呢。這大概就是軒仔對於審美最大的感受。「所以我覺得,審美,對自己嚴格便足夠,別要求別人與自己看的東西一樣,那會有趣很多。假如你不以別人作參考、標準,其實自己會開心更多。」

不過要踏上「不專業諧星」之路一點都不容易,尤其當你真心想帶歡笑給觀眾的時候,首先自己也要樂在其中。「不知為何,自己在近年間突然間失去了那種 playful 的心態。要自己吱自己笑是很困難的,一定要發自內心」,軒仔續說:「但我知道,自己仍然很喜歡開心的感覺,心底裡還是那個『mean 吓 mean 吓』的張敬軒。但是,現時就是過了那個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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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於璀璨絢麗的演藝世界,試問又有哪一位能直認是注定的命途?沒有人天生是娛樂家,這個說法卻由軒仔的自白起,被合理地瓦解。

「我的開心,有一部份是來自別人的開心而來,所以我才讓自己從事這行業。」軒仔分享直至現在,他還是經常認為自己不具備做幕前的條件,「我 EQ 又低、又不是那種萬人迷的男孩子、又懶惰。」但正因為從小受到家中的教育、信仰所影響,他對於自己的事業有著這樣的理解:「我覺得當一個歌手或者娛樂家,假如沒有一種使命感的話——我只不過是個普通人,但我可以在香港入行多年後,成為有過那麼多作品、觀眾的歌手,我絕不覺得是因為『條命生得好』,而是注定你的聲線或者你做的事情,就是要為別人帶來一些娛樂和快慰。」

對於自己肩負著如此使命,軒仔一直在事業、生活上,抱著感恩及力求感動人心的態度往前走,為的就是要在與上帝見面之前,交出一份可觀的成績單。

而他的成績,當然大家有目共睹,而且不容置疑。

「因為審美,對於我來說是一種 dignity。」

去建立屬於自己的生活美學,的而且確,不一定所以決定眼前所有的一事一物,但是,審美當中最講求的就是如何以美感的態度或眼光,去對待面臨的人、事、遭遇。

他引用了《青春常駐》的歌詞說:「就好像歌中所說,不論嘉嘉是誰、芳芳是誰也好,就算是我們的偶像都好,當他們很優美地老去時,其實當中都有一種美學在裡面。」大概同樣身為演藝人,不自覺都有一種『我要永遠記著他或她最美好的時候』的想法。「因此,我最近才跟同事說:『我們應該 40 多歲便退休,然後不要再被大家再見到我們』,就如山口百蕙當年一樣,如此瀟灑。」當然,軒仔只是說說而已,現階段的他還是很熱衷於當前的演藝事業。

但他承認張敬軒絕對是一個愛美的人。他甚至這樣形容:「張敬軒與審美這回事,從來都是共生的。我就是那種就算落得如此下場,就算去到最潦倒、淪落到拾荒的情況,我都要盡我所能令自己滿意生活環境。因為審美,對於我這種性格的人來說,是一種 dignity。」

以歌手也好、古董收藏家也好去介紹張敬軒,你不難發現他與審美這回事有著微妙的關係,可是試圖與他對談,你會慢慢發現那些美感經驗的累積,闢出了終生受用的生活智慧,久而久之更育成生命力,給美賦予了另一層次的意義。哪怕是走到人生的最後一天,他還是會自豪地對你說:「對,到最後就算死也要死得漂亮。」

一生來去匆匆,生活美學靠著美感經驗的日常累積而編成,美感經驗則講求思想與行動模式的實踐。站於藝術與美感的定型框架,嘗試拆開兩者其實是一種解放,讓藝術可以擴展至無盡邊界,不為審美疲勞而耽誤;相反,讓美感釋放進一步靠近生活,生命次第的品質也能有所提升。世界之大,何以洞察到美的存在、擁抱美的價值?經過這次與軒仔的對談,大概你會明繚:「一切從人、從自己出發」。

審美,更應是我們選擇觀看事物的一種態度或眼光。

Producer: Vicky Wai
Photography: Rex Tsui
Videography: Andy Lee, Napoleon Lee & Yanice Lee
Styling: Vicky Wai
Make up: Cyrus Lee
Hair: Ritz Lam
Video Editor: Andy Lee
Editor: Carson Lin
Designer: Tanna Cheng
Wardrobe: Gucc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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